最近，第25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开幕。侯孝贤的经典名片《悲情城市》也将4K重映。但让我觉得离谱的是，原价140元一张的《悲情城市》电影票，已经被黄牛炒到888元一张，并且瞬间售罄。

 

图源：闲鱼APP截图观众是冲侯孝贤来的。而侯孝贤当初拍林文清这个角色是冲着梁朝伟来的。为了让梁朝伟出演《悲情城市》，侯孝贤故意将林文清这一角色设置为聋哑人。即使梁朝伟不说一句话，他也仿佛已经将林文清应该说的话全部“说”了出来。

 



 

电影《悲情城市》如果非要量化梁朝伟的演技，拿下五次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主角就是最好的证明。梁朝伟的演技不光在华人圈子受到肯定。今年摘得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的越南裔导演陈英雄为了用梁朝伟，曾经在电影中只给他不到十句台词。电影中的梁朝伟一身老旧松垮的西装，顶着很久没洗的油头，叼着劣质香烟。但这个黑帮分子依旧很帅。这部电影就是在1995年获得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的《三轮车夫》。

 



 

在一个房间里。一个猥琐的中年男问一个女人要不要小便。女人哭着摇头。中年男催促着女人快尿吧，还强迫女人大口大口喝水。

 



 

中年男是一个嫖客。而女人是这部电影的女主角。九十年代的越南，充斥着落后与肮脏。女主一家四口。除她之外，弟弟给人当三轮车夫挣钱。

 

妹妹则给人擦皮鞋。 

 

爷爷七老八十了还要在街边补胎挣钱。

 

女主虽然是妓女，同床但不入身。这是女主头一次干这行。在这之前，她在菜市场给人挑水。但没想到头一次遇上这么一个独特癖好的客人。女主岔开双腿，中年男命令道她站着尿，并且眼中流露出满足的神情。

 

房间外的阳台上，梁朝伟饰演的黑帮分子在窥伺着。他不是变态，也不是嫖客。他是一个黑帮，同时也是一个鸡头。女主是他带的小姐。

 

作为黑帮，他喜欢写诗。我们可以叫他诗人。此刻诗人见到房间里的客人没有干其它过分的事，顿时松了一口气。诗人手下还有其他两个小姐。两个小姐不仅拿他当兄弟，更拿他当姐妹。

 

诗人是个好人。但很不幸，诗人爱上了女主。也就是说鸡头爱上了小姐。两个人虽然无比甜蜜。

 



 

但诗人还是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友出去接客。不过还好，第二回接的客人只是有点恋足癖。客人叫女主穿上丝袜，但又把丝袜剪掉，露出脚指头。客人有些怜香惜玉，给女主洗脚，为她涂脚指甲油。

 



 



 

这一刻，女主对这个行业似乎有些释怀。第二天，她穿上了一席美丽的红裙，脸上满是高兴的神情。

 



 

而诗人眼里蕴藏的不知是嫉妒还是悲伤。他爱着女主。曾经，当诗人鼓起勇气带女主回家时，他理所当然地遭到了父亲的谩骂。在母亲的央求下，父亲只是在屋里冷冷抛出一句：他竟然带婊子回家！诗人没有说一句话，但眼神流露出的无助像一个未成年的孩子。

 



 

《三轮车夫》这部电影和梁朝伟一样沉默寡言。影片中的人物都没有名字。女主的弟弟是一个三轮车夫。和很多东南亚男人一样，他黑瘦、高颧骨。在湿热的天气，他骑着三轮车，周围是脏乱、拥挤的街道。紧接着，三轮车夫来到一个女人的房间。女人大约已近中年，亲切地问三轮车夫今天赚了多少。三轮车夫说生意还好，留给女人五千，自己留两万一。

 



 

女人不是妓女，不是神婆，也不是三轮车夫的母亲。她是一个黑社会老大。很奇怪为什么导演要把黑帮老大设置为一个和气的妇女，而不是凶神恶煞的中年男性。

 

因为只有这样，三轮车夫才没有机会吼叫，没有理由愤怒。他能做的只有默默忍受，然后习以为常。这是所有无权无势的底层人物的悲哀。但更令人气愤的是，他赖以为生的三轮车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偷了。

 

他拼尽全力去追赶。在烈日下，跑啊，跑啊，跑啊。结果还是因为体力不支停下了脚步。

 

但没想到偷车贼竟然回过身来对他一阵毒打。他成了没有三轮车的三轮车夫。如同一个人被抽走了脊梁，他的腰板再也挺不起来。

 

和很多贫穷落后的地方一样，三轮车夫在这种处境下终于选择和黑帮合作。只不过，他狠不起来。

 

在一次破坏行动结束后，他出于好意想去解救一个落水的人。但黑帮分子警告他，他太多管闲事了。被生活逼到死角之后，他还是成了一个行动拙劣的犯罪分子。

 



 

我觉得，诗人和三轮车夫正好代表了社会上的两种人。我们日常生活中有一些像三轮车夫一样在物质上陷入窘境的人。他们劳作，流汗，受苦。但还有一种人，具有诗人一样格外敏感忧郁的气质。他们看起来不务正业，实际上是对现实的顽强抵抗。

 



 

在一个夜晚。诗人带女主去一家夜店。店里放着英国摇滚乐队Radiohead的《Creep》灯光有些意乱情迷。

 



 

诗人表情痛苦地将一把钥匙递给桌对面的年轻男子。因为这个男子是另一个嫖客。只不过这回，客人不仅弄伤了女主，还强奸了她。

 



 



 

诗人低头抽着烟，一言不发。之后，诗人将这个客人约出来，一刀一刀把他捅死。

 

回到房间后，诗人点火，把整个房间和自己一起烧毁在了一场大火中。电影最后，导演用镜头扫了一遍越南的富人区，转而又对准脏乱、拥挤的街道。

 

街道上，有一个三轮车夫。他骑着三轮车，载着姐姐、妹妹、爷爷，一家四口人又得继续开始生活了。

 



 

《三轮车夫》是陈英雄继《青木瓜味》之后另一部致敬自己故国的电影。很多人了解越南，是因为杜拉斯的《情人》，之后就是陈英雄的电影。相比于大多数越南普通人，上过法国卢米埃尔学院并且已经习惯说法语的陈英雄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“贵族”。难得的是，尽管陈英雄已经融入法国文化圈，但他依旧选择用摄影机记录下那些普通人的故事。

 

陈英雄善于用镜头语言和台词营造一种疏离感，如同村上春树小说中的主人公对周遭事物的冷冷旁观。看完《三轮车夫》，我心里先是一阵波澜不惊，之后又有种悲凉。可能无论在哪个国度，底层的人民都是被伤害最大的，但他们依然舔舐自己的伤口，默默活下去。

 

电影中的三轮车夫，吃喝嫖赌杀人放火，样样都不在行。与极端的诗人相比，三轮车夫干过最疯狂的是就是朝自己身上泼油漆。他们不善于走极端，以至于被人误以为是无所作为。但这就是大多数的普通人啊。他们默默活着就如同余华讲的，活着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，也不是来自于进攻，而是忍受。忍受活着给你带来的一切。

 

电影中，诗人的诗句说：没有人对我细心照顾，没有名字的人，没有名字的是河流。诗句似乎在暗示，电影中的人为什么都没有名字。因为他们历经伤痛但却活着，像河流一样流淌不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