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十三邀》第七季最近开播，豆瓣评分一口气飙到9.5。这是因为，第一集的主角是她：蔡皋，一名77岁的长沙老奶奶。因为画的画太美，她的作品被收录进日本小学课本，火到在日本、韩国、意大利等地巡回展览。





 









 



她在国外获奖无数，被称为中国绘本第一人，但在中国，却没有多少人知道她。说起来真挺讽刺的…我们吐槽中国的教材插图丑陋低俗，却没有办法让真正优秀的作品进教材。我们给孩子买大量国外引进的绘本，却不知道，原来中国早有这么出色的画家和作品…





 



蔡皋奶奶没有接受过正规的美术教育，画画全凭个人兴趣，甚至不少作品是在退休后完成的。她的作品朴拙、真挚，融合了中国传统文人画和民间绘画，还有儿童画的趣味。比如《花木兰》，我们看过那么多个影视作品里的花木兰，甚至很多人心中的花木兰，是迪士尼的。蔡皋来画，就画最原汁原味、古代民间的花木兰。





 



她细致还原细节：农舍、床榻、纺织机、水井、桃树…她也画木兰可爱、害羞的样子…许知远问：这样的花木兰能打仗？蔡皋说：你们都觉得，要把花木兰画成武将的模样，我不要！我要她漂亮，我画的是她的内心。





 



她画聊斋故事《宝儿》，故事讲的是，父亲不在家，母亲被狐狸精纠缠，宝儿奋力营救母亲。蔡皋特别把宝儿的眼睛画成蓝色，她说：这代表的是孩子独特的眼光，像湖水一样澄明，洞察万物的真相。





 



她还在作品中用大量的黑色，有人觉得，这太黑暗了。她却说：当时宝儿受到的压力，和我从小受到的压力是一样的，生活在底层的人们多有这样的体验。但黑色成全你所有的美丽，就变成了一种很高贵的颜色。





 









 



我们都读过陶渊明《桃花源记》，想象过“忽逢桃花林，夹岸数百步，中无杂树，芳草鲜美，落英缤纷”…你打开蔡皋画的《桃花源的故事》，想象中的景象，就出现在眼前。她画出了中国人的想象，又比我们的想象更美，更震撼！





 









 



她的画有迷人的意境，又有特别真实的细节：古树、寺庙、小路、茶亭，耕作的老人、顽皮的孩子、端上桌的饭菜，分明来自现实人间。蔡皋说：《桃花源的故事》中描绘的世界既是理想的，也是现实的。愿我们能借造物神奇之手打扮平凡生活之种种，借着明亮如桃花的光亮，寻找梦中的桃花源。





 









 









 









 



蔡皋觉得，中国从来不缺好的画家，因为我们有最好的民间，我们应该把民间搞好一点。一个不是科班出身的老奶奶，怎么能画出这么动人的作品？她都经历了什么？





 









 



1946年，蔡皋出生在湖南长沙。爷爷做过县令，还出国留学，父亲毕业于西南联大，给国民党做过翻译，帮忙训练过飞虎队。但在那个年代，就是家庭成分不好，被人瞧不起，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，好学校不收。





 



按理说，蔡皋的人生本该一片黯淡…但蔡皋有一个陪伴她成长的，什么都会的外婆。外婆给她讲故事，给她念童谣，带她去看戏…外婆教她做袜子、做鞋底，做甜酒、做坛子菜、包粽子、办年饭…一年到头，四季流转，年幼的蔡皋，日常生活过得有滋有味。





 









 



外婆能吃苦，穷得没饭吃的时候，口袋里常常就揣两颗蚕豆，饿了就含在嘴里，一点点吃。蔡皋也学会了，在学校上到第三节课，肚子饿得咕咕叫，她怕人家笑话，也学着含一颗蚕豆，慢慢含着，肚子就不会叫了。





 



后来，她把这些都画了下来。她说：我要把童年和现在连接起来，记录就是我的针脚。





 



蔡皋还有一个乐观的父亲。蔡皋印象中，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，但父亲从来不抱怨，但凡有一点点好吃的，他就会唱歌。父亲快80岁的时候，蔡皋问他：你一生最幸福的时候在哪一刻？父亲说：是中学时候的一场足球赛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，腾空而起，脚这么一勾，球就进了。说出这句话的父亲，一脸幸福。他在乎的不是球进了有人为他欢呼，也不是在意赢的结果，就是那一脚，怎么那么灵，那么随意一划，那么轻松。父亲对生活的热爱，不虚荣不功利的人生态度，一直影响着蔡皋。





 



上中学时，因为成分不好，蔡皋去了一所民办学校，教室是民房改造的，十分昏暗，楼梯走起来咯吱咯吱响，开会集合要到茅棚里…但就在那样的地方，聚集了一批优秀的老师，同样因为出身不好流落到此的知识分子。





 



年轻时的蔡皋黯淡的教室，因为这些老师而光彩夺目。老师慷慨激昂地背诵《蜀道难》，蔡皋觉得，他就是李白本人吧。





 



老师建议她直接读莎士比亚，读普希金，读《古文观止》，读唐诗宋词，她就如饥似渴地读，挑最好的读。因为常常在其他课上读书，她学习成绩下降了，但是她觉得，考试考个90分100分，不如满肚子的书有价值。难得的是，英语老师还支持她的做法。蔡皋说：我英语没学好，但是没办法，我时间不够用，只能遵从本心，做最重要的事。





 



19 岁时，蔡皋从湖南第一师范毕业，还是因为成分问题，被分配到株洲县一个偏远乡村，当小学老师。那些年，每天有改不完的作业，还要做饭、干农活…也就是那时候，她迷上了画画。她后来回忆那些年的坚持，这样说：正因为没有机会喜欢，所以我无孔不入地喜欢。没人教，她就自己训练自己，看名家作品，临摹，看到生活中的事物，随手就画…在别人看来，生活已经够忙的了，还没事找事做，多累多辛苦，但他们不懂，画画的时候，蔡皋感觉无比的幸福。





 



她当时还不知道，就是那六年的乡村生活，成就了多年之后作品《桃花源的故事》。桃花源里的土房、农田，春插秋收、挑担、喂鸡、煮茶、做饭…就是蔡皋当年的亲身经历。





 









 



桃花源里的人，给武陵人送了那么多东西，蔡皋说：当年我的学生啊，给我送红薯，送桑葚，你不能对他们不好，不能辜负这份心意，那就是乡下…她还说：我没有桃花源，我的桃花源，是逼出来的桃花源…一切来得非常自然，就像泉水冒出地表那样自然…





 



蔡皋就这样坚持业余时间画画，坚持了十七年，直到36岁时，因为出众的绘画才能，她被调到了湖南少年儿童美术出版社…她终于触摸到了，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。她记得那一天，进了出版社那个院子，走到一棵树的绿荫底下，觉得好甜，脚要起飞…她对自己说：不要急，慢一点，要享受一下，这真是幸福的时刻。





 









 



从那以后，蔡皋在绘本这条路上加速飞驰…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，她佳作不断：《海的女儿》《李尔王》《干将莫邪》《六月六》…还有后来获奖无数，火遍海外的《宝儿》《桃花源的故事》…退休后，蔡皋仍停不下来：《孟姜女》《花木兰》《火城——一九三八》……





 



书籍封面：《宝儿》作者: 蔡皋 编/绘出版社: 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





 



书籍封面：《桃花源的故事》作者: [日] 松居直 编 / 蔡皋绘出版社: 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有人说，蔡皋可惜了，她是个艺术家，却去给小孩子画绘本。但蔡皋却说：小孩子画的东西就是最好的，一个成人如果能画出儿童一样，是很难的。你们不要低估小孩子，你得把最好的颜色给孩子看。





 



蔡皋真是个宝藏奶奶。不仅因为她画了那么多治愈的绘本，更是因为她的人生那样坎坷，却又那样丰富多彩。生活没有给她一副好牌，她挨过饿，吃过苦，承受过不公，但她靠理想、靠兴趣爱好，自我拯救，杀出了一条血路。她说：现实很硬，但是理想的、艺术的、文学的可以软化它。她说：我完全不功利，我不愿意做很多违心的事情，虽然社会会惩罚我，但惩罚后来变成了最高的奖赏。她说：人生是可以设计的，你要有自己的参与，否则就是让别人让社会来设计你。





 



她说：审美就是审人生，甜酸苦辣皆是美。她说：主动地选择你之所爱，成为你自己，会有一种轻盈的感觉，生活的每一个时刻都很可爱。





 



现在77岁的蔡皋奶奶，还在用画笔记录，追忆童年，捕捉日常…她记录一棵树，如何死去，被砍掉，然后再萌芽，花十几年的时间，自己包裹住伤痕…她说：摸摸它，我就有力气！





 









 









 



她在天台的院子里种满了花草瓜果，她下地耕作、观察，坐在院子里写生…她跟太阳打招呼，向落叶鞠躬，感谢它们滋养土地…





 



许知远说：蔡皋就像武侠小说里人物，躲在自己的小岛上，练了一身绝世武功，那些江湖人士来这里疗伤，她就给人熬一碗忘忧水…忙碌于都市里的我们，或许都跟许知远一样，时常感到焦虑、迷茫，发现对生活的感知力越来越迟钝…蔡皋奶奶的日常教会我们，去做具体的事，专注地做，满怀热情地去做，就能从眼前的困顿和迷惑之中，摆脱出来。





 









 









 



《十三邀》里有一幕，让我久久难以忘怀。参观天台菜地时，天空突然下起了雨，许知远下意识地说：我们下去吧，不能拍了。蔡皋奶奶却突然伸出手，迎接细雨，开心得像个孩子。我忽然理解了她说的那句：生活好像是雨天撑出一把伞，生活真是一万个值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