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皇帝是件危险的事,比这更危险的,是整天琢磨怎么当上皇帝。
掌握生杀大权,网罗奇珍异宝,天下人随挑随选,说话除了老天不听,谁都要谨记。
于是古代历史,也是一部皇帝梦不断碰撞的历史。
成功的立号修史,成了拯救万民的救世主,但更多人倒在谋划途中,变成通往权力之路的垫脚石。
权力开花结果,花香飘满神州,但果实只有胜者摘得,谁都懂这道理,但每个实践者都认为志在必得。
宋祖黄袍加身像个美梦,回头见谁都能谦虚一句,不是非要当皇帝,只是盛情难却。
稍不注意部下就掏出黄袍,好巧不巧还很合身,非是量人裁衣,实是黄袍寻人。
这点司马炎懂,架不住群臣劝说,那阵遇到的每个人都在告诉他,天命如此,你就从了吧。
他成熟,知道一味拒绝就是不懂事,只好接受魏元帝禅让。
布衣刘秀爱读书,尤其爱读预言书,一本《赤伏符》指名道姓该他做皇帝,刘秀读得心猿意马,还带着几分羞怯。
哪能想到书中还有皇帝委任状,刘秀明白,这个皇帝不做会遭天谴。
有人顺应天命,有人创造命运。
刘劭,人性渣阴招多,先用巫术诅咒其父,事情败露,干脆闯进皇宫弑父夺权。
对权力渴求蒙蔽双眼,强行上位无疑自掘坟墓,不知坐上皇位时,他笑得可曾灿烂。
没人知道李二公子在玄武门那天,到底流了多少泪。
开弓容易放箭难,他与兄弟的距离时远时近,近的时候近得要命,远的时候害怕对方远到看不见。
但他抓住了兄弟互动的机会,把玄武门变成通向皇帝卧室的门。
翻过史书都知晓,登基不过开头,坐稳宝座才能尽享富贵。
刘贺是绝对的享乐者,在位二十七天,沉湎于奢淫,忙着征索财物,夜夜笙歌,玩乐花样比治国有创意,最终被废除皇位。
朱常洛好美人,白天公务晚上私务,劳累不已致病倒,本该休养却吃错药,驾崩时在位不足一个月。
作为所有人盯着的权力顶点,一举一动都是他人估算的信号,有的皇帝贪图享乐,有的专横跋扈,有的横征暴敛,还有的纯粹因为身体孱弱。
皇帝有命当没命享,也是皇帝梦长存的条件,毕竟从古至今的人都有个共同错觉:他不行,我可以。
自从黄色成为印象中的皇家限定色,龙袍开始变得越发眩目,由黄镀金,非把金碧辉煌穿在身上不可。
但正儿八经做出帝王架势已是过去,除了买不起宫廷,雇不起满朝文武,那些围绕贵族而成的陈旧制度可能早已被解放。
只好弄件龙袍过把装饰瘾。
衣服彰显身份,最重要的是门槛,要么价格高昂,要么代表权力。
皇袍显然是顶级象征,整套围绕皇权的规则,使得衣着也那么高不可攀,让人一见膝盖就发软。
古代杀伐斗争抬高坐上皇位的成本,成本愈高,后人穿皇袍时感慨愈多。
样式不符合历史不要紧,显出气派更为重要,平时再轻浮的人套上皇袍,都像被施了法,瞬间板正姿态,努力模仿电视里张铁林的姿态。
多亏服装业发达,连上网络便随意选购唐宗宋祖,花几百块钱就能体验历代帝王穿衣服的感觉。
每售出一件龙袍,都在助燃一个皇帝梦。
这并不罕见,反因为常常出现而容易被忽略。
网上常有人发问,假使回到古代,最想当哪位皇帝。
答题人挑挑拣拣,独自跟几千年历史盘道,定功绩论成就,算后宫数贤臣,才能定下理想人选。
再到各类比赛角逐,胜者动辄称王称帝,不过都是经娱乐洗礼的皇帝梦。
还有那闷声不响的苦郁之士,满腹治世经纶无处施展,想回到过去重开人生,还得拿着历史书参考。
对权力有意识贴近,还体现在各类建筑装潢奇观。
以宫廷之名造出过度华彩的房间,走进这人造场域,不自觉开始自行划分等级,牵头讲话的也觉得回声多了分贵气。
草民在慕权大道上竞相追逐,捡到御带残件以为平步青云,布鞋换成翘头履,从此落灰伸腿让人擦。
殊不知正好成为他人立功的祭品,等到回过神来,看着抹嘴擦油的贵族领导,才明白草民始终是草民,那参政议政的梦也是不该有的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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