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们，始终是弱势群体。
最近频频传来这样的新闻：
许多老人急需的「新冠特效药」Paxlovid，被炒至上万元；
老人阳康后，却又因其它疾病猝然去世;
棺材脱销，殡仪馆大排长龙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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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了，老人们如何度过疫情，依然是一个揪心的问题。
一部即将代表日本冲奥的新片，就聚焦于老人的生存问题。
然而让我诧异的是，它提出的「解决方案」竟然是这样的——
鼓励75岁以上的老人安乐死。
你没看错。
简单粗暴，大逆不道，天理难容。
不过，先别急着骂。
炸裂三观的设定背后，不乏可以思考讨论的空间。
我今天就来聊一聊——
《岁月自珍》
Plan 7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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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一家养老院内，枪声骤起。
一名年轻人端着步枪缓缓走出，浑身沾满鲜血。
他刚刚完成一场针对老人的屠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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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录下了自己的遗言，敦促政府清除老年人。
完成「使命」后，饮弹自尽。
「数量过多的老人已为国家财政带来压力，这些后果全要由年轻人去承担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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紧接着，日本连续发生多起袭击老年人事件。
重压之下，政府敲定了一项政策——
鼓励75岁以上的长者接受免费安乐死，并提供10万日元（约5000人民币）关怀费用。
俗称「七五计划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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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主阿道婆（倍赏千惠子饰），今年已经78岁了。
她是酒店的保洁员，每日重复着枯燥的工作。
这里的同事，大多和她一样上了年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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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位同事的昏倒，打破了原本的平静。
酒店借机将她们辞退，美其名曰「尊老」。
几位老阿姨聚在一起，商量接下来的出路。
其中多数，都决定回家带孙子，为家里尽最后一份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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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阿道婆无儿无女，没有退路。
为了缴纳房租，她必须另寻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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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8岁的老人找工作，谈何容易。
接连碰壁七八家后，社工都不禁劝她，索性申请社会福利，领低保过活。
阿道婆自尊心强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。
「我想我应该还能自食其力一段时间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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勉强找到了一份交通引导员的工作。
但通宵站在寒风中，让她的身子吃不消。
没一会，就不得不依靠护栏边喘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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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大的打击，是好友的离世。
听闻先前跌倒的同事出院了，阿道婆决定登门拜访。
房门未锁，推门而入后，闻到一股恶臭。
同事静静趴在桌子上，显然已有些时日，却无人问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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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连失去了工作、朋友后，阿道婆没有了生活的信念。
清晨醒来，她凝视着自己苍老的手。
随后鼓足勇气，拨通了「七五计划」公司的电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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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道婆的扮演者倍赏千惠子，是中国影迷的熟面孔。
她是著名导演山田洋次的御用女主。
与高仓健共同出演的《远山的呼唤》，也是一代人心目中的经典。
此外，她也为《哈尔的移动城堡》中的苏菲配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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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演本片时，她已经81岁了。
岁月的洗礼，让她得以精准拿捏角色的心理。
有一幕，是阿道婆来到网吧填写文件。
用不来电脑的她屡屡操作失败，小心翼翼地想要求助周围的人，却不敢打扰。
慌张的神情姿态，满是年长者的敏感与不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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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撞见好友的离世后，她也趴在桌上幻想着自己的死亡。
镜头缓缓推进，令人窒息。
迷惘而空洞的眼神中，说尽了无力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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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报名「七五计划」后，她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心理辅导。
一位辅导员，会致电聆听她的诉说。
每周15分钟，给予她极大的宽慰。
倍赏千惠子演绎出了角色由拘谨到释然的变化，也勾勒出了一种若有似无的羁绊。
「谢谢你们照顾我到最后一刻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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羁绊，正是本片的题眼。
导演并没有打造一出倍赏千惠子的独角戏。
而是通过三个年轻人的视角，感受羁绊，重新审视「七五计划」。
阿道婆的心理辅导员，便是其一。
给老人打电话，其实只是她的例行公事。
其初衷更非陪伴，而是剔除老人最后的挂念。
「让用户对这个世界不再感到牵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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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规定，辅导员不得与准备安乐死的老人见面。
但在阿道婆的再三请求下，辅导员心软答应。
「怕你对我产生感情，因而改变心意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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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，感情的联结是双向的。
在相处中，她逐渐被阿道婆的真诚善良打动，产生了恻隐之心。
两人不时相约玩乐，还在保龄球馆玩了个痛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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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安乐死前夜，辅导员再次打来电话。
秉持工作原则，她必须哽咽着说明了注意事项。
再三强调「自愿原则」，是她向阿道婆最后的告别。
这也让她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莫大的怀疑。
「要是您改变主意，随时都能停止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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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样在怀疑的，还有「七五计划」的推销员。
他不遗余力地宣传推广，是公司的销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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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冲业绩，他奇招尽出。
很多老人失去收入无家可归，便会来到公园的长椅上睡觉。
他就联系家具工厂，在长椅的中间装上隔档。
这样一来，老人既无法躺下，倚靠起来也疼痛难耐。
当所有的退路被剥夺，便只剩下安乐死一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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推销员坚信，自己的努力有益于社会的进步。
直到某日，他在咨询台前不期而遇了一位故人。
此人正是他阔别多年的叔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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叔叔离家出走二十余年，对他来说就像一个陌生人。
但听到叔叔的声音，他仍不住回想起亡故多年的父亲。
「你们连声音都好像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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私下的叙旧，让他了解到叔叔离家二十年来的不易，也释然了当年的怨愤。
出于避嫌，推销员无权负责此案件。
他瞒着公司再次找到叔叔，试图说服其放弃安乐死的决定。
可他来晚了一步，叔叔的呼吸已经停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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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比前两位，女护工是一个旁观者。
她从菲律宾来此打工，只为筹集女儿的手术费用。
在朋友的推荐下，她进入了「七五计划」相关公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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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好这份工作，只需要保持缄默。
在老人被实施安乐死后，粗暴地扒下老人身上的衣物。
并搜出值钱的东西，如钱包、手表、戒指。
其中不少，都可以据为己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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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护工来自异国他乡，与死去的老人素昧平生。
同时，拯救女儿的使命赋予了她正义感。
但当她看到老人在顷刻之间成毫无尊严的尸体，仍会痛心转身。
当推销员发了疯般要偷走叔叔的尸体，为其体面下葬时，她还是冒着被解雇的风险协助。
这是出于一个人起码的良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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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，羁绊何处不在?
片中有一幕，阿道婆路过公园，遇见一个跳绳的小女孩。
一老一少同时驻足，彼此挥手致意。
本该是新老的第一次照面，却成为了生命传递的蒙太奇。
这是本片讲述的残酷物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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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死话题，在日本影视中很常见。
本片也让不少网友想起了40年前的神片，《楢山节考》。
同样抓住一闪而过的人性光辉，拷问残忍野蛮的生死观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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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比之下，《岁月自珍》显得有些软弱无力。
「七五计划」分明是剧情的核心，却没有制造出强烈的戏剧冲突。
影片没有在生离死别上煽情，清冷的色调使整个故事显得淡淡然。
针对安乐死，也没有提出任何观点。
但我认为，这恰恰是本片的意义所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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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七五计划」，不过是一层假象。
杀死阿道婆们的，也绝不只是安乐死。
计划实施已过三年，电视台骄傲地播报着成效。
一兆日元的经济效益，听起来令人欢欣鼓舞。
甚至有专家断言，老人的死去，促进了经济的复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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乍一看，这是一项自愿的政策，彰显着民主、自由。
但再细看，老人们其实别无选择。
政府一面鼓吹自主选择死亡的临终关怀，一面又搬出国家集体的大义。
在医院、在老年人体检中心，也循环播放「七五计划」的宣传片。
「人不能决定什么时候出生，所以我希望能作主自己的死期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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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们暴露在铺天盖地的「洗脑」中。
暴脾气的人愤而起身，扒掉电视插头。
除此之外，也别无他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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细想起来，这个自上而下的计划，与开头的血洗养老院事件无异。
同样是用宏观的数字，取代了个体的幸福。
每一个活生生的人，都成为国家前进的代价。
「能为国家而死，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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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道婆的失业，是她选择安乐死的重要原因。
但我们或许更要追问，为什么78岁了仍要工作？
即使再落魄，她也要自食其力，把自己收拾得整洁体面。
可穷尽一生也未能攒钱买房，政府一纸拆迁令，就逼得她另寻出租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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推销员的叔叔，亦是如此。
他是一位建筑工人，多年来就像国家的一块砖，哪里需要就往哪搬。
还积极地参与社会公益，攒下了一张张献血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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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是这样一群人，成了社会的弃民。
他们的青春岁月，或战功赫赫，或贡献卓越。
到老了，是一样的籍籍无名，隐没进尘埃。
更可怕的是，这样的社会问题，并不会因为老人的离世而减少。
今时今日的年轻人，在若干年后又将重蹈覆辙。
「别忘了那些死去的人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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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主选择如何离开世界，是一件幸事。
但需要建立在完全自愿的前提下。
而非被舆论裹挟、由他人束缚、被社会抛弃。
庆幸的是，阿道婆没有停下质疑。
在服药并戴上面罩的一刻，她想通了真相。
挣脱后，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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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影的最后，她眺望远山，沐浴夕阳。
与其说是如获新生，不如说是劫后余生。
她暂时逃离了死亡。
逃离了被抛弃、被淘汰、被牺牲的命运。
但，还有多少老人无路可逃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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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文完。
[ 此貼被钱兔似锦在2023-02-14 04:57重新編輯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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